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刊名:兰州石化职业技术学院学报
曾用名:教学研究
主办:兰州石化职业技术学院
主管:甘肃省教育厅
ISSN:1671-4067
CN:62-1168/G4
语言:中文
周期:季刊
影响因子:0.213115
被引频次:4059
期刊分类:职业教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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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兰州(11)

【作者】网站采编

【关键词】

【摘要】:爷沉默了。 爷夜里仍然折腾着,我见怪不怪了。我睡我的觉,他走他的兰州。但我知道,他最多在村子里转一圈;就像一只在笼子里关久了的鸟,你打开

爷沉默了。

爷夜里仍然折腾着,我见怪不怪了。我睡我的觉,他走他的兰州。但我知道,他最多在村子里转一圈;就像一只在笼子里关久了的鸟,你打开笼子,它也不会飞了。

晚饭后,我跟爷去老陈皮家逛。老陈皮比我爷大十多岁,头发胡子全白了,脸色却红润光滑,气色比爷好。

老陈皮的药铺生意冷淡,有时候,一整天也没一个人。现在,村里人有个病,都去县上市上了,他们相信科学和仪器,不再迷信老陈皮的草药。老陈皮每天照样按时开门,冬天在阳光里,夏天在树荫下;捧一壶茶,躺藤椅上,翘着二郎腿听秦腔。

爷问老陈皮,为啥我白天清醒,晚上迷糊?老陈皮说,这得问你。爷说,你是医生,指望你妙手回春呢。老陈皮说,心病难医。

爷闹着要去兰州,我爹雇车拉他去,他又不去了。村里人问我爹,你爹到底得了啥怪病?我爹笑笑说,他就是在折磨人。我爷有过装病的不光彩记录,村里人都埋怨我爷,老了,快进墓坑了,还糟践人。

爷趴在药铺的柜台上,说,你给我瓶安眠药。我晚上多吃几片,肯定睡得死猪一样,不乱跑。老陈皮说,我没有,这药管得严,就怕吃死人。

爷问,我这病拖下去会不会疯?老陈皮说,说不准,记得王天宝的爹吗?

王天宝的爹七八年前死的,八十岁多了,能吃能喝,身上不疼不痒。但脑瓜子坏了,智力退化得和两三岁的小孩一样,见男人就喊爹,见女人闹着要吃奶。到后来,喝尿吃屎,不穿衣服,光屁股跑。

爷身子抖了一下,手哆嗦着,额头上的汗亮晶晶的,说,我要是疯了,我就喝药、上吊、跳井,早死早托生。

老陈皮说,想得美!你解脱了,却把子女放在火上烤,让他们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。

爷说,死又不能死,活又活不旺,难啊。

爷怕自己真疯了,清早起来,第一件事,就问他夜里的情况。从我的描述里,他分析判断,得出的结论是他的病情在逐日加重。

爷忧心忡忡,他的心咚咚地跳着。他的身子里隐藏着一只凶猛的老虎,它现在在打盹睡觉。有一天,它会突然醒来,张开血盆大口,露出狰狞面目。

爷的白天也和晚上一样,显得漫长难熬。以往,他关心他的羊、牛、猪吃得好不好,长了几斤肉,能卖几个钱。现在,这些都提不起他的兴致了,他情绪低落,时时担心会变成一个疯子。

爷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。他有时把水倒进面缸里,有时把旱烟当茶叶泡,不是买东西不给钱,就是买了东西忘记带回家。

每一出错,爷就捶一下脑袋,自责地说,老了,没用了。

爷还不到七十岁,村里好多老人都八十了,不但要养羊、养牛、喂猪,还要忙田里的活;爷一点不老。

一天,爷正吃着饭,却睡着了。我喊了一声,爷惊醒了,饭掉在地上,碗碎了。

爷说,你高爷爷就是正吃着饭咽气的。

我问,高爷爷是谁?

爷说,我爷爷。

爷给我学高爷爷咽气时的样子,他捧着饭碗,扒了两口饭,停下来,打了一个嗝。然后头一歪,就一动不动了。

爷说,都以为他睡着了。取他手里的碗,他抓得死死的,已经没气了。

爷说,你高爷爷那样的死才是享福。做了一世善事修来的,没痛苦,不折磨人,说走就走了。

爷说起死,显得迫不及待,像饥肠辘辘的人,期待着一场饕餮大餐。

我问,爷,你真不怕死?爷说,怕啥?人活着,就像走路,开始还蛮有劲,边走边看个景、哼个小曲。走累了、走乏了,两条腿软了,就想歇歇。死和睡觉一样,睡着了,什么苦什么痛都没感觉,等你到七十岁就知道了。

我才十二岁。在我眼里,三十岁、四十岁就算很老很老了,我无法想象自己七十岁、八十岁是个什么样子。

爷一次次地找老陈皮,老陈皮烦不过,说,你试试七芯草。

七芯草只有胭脂沟才有,一般长在背阴处,五月开花,九月结籽;花紫色,有淡淡的香气,晒干了,泡茶喝能安神催眠。但根有剧毒,吃过量了,像喝醉了酒一样,一睡不醒,呜呼哀哉。以前,有人摘了花,晒干泡茶;有人挖了根,煮酒时,加一点,酒味会更加醇香。

爷拍拍脑袋,这么好的安眠药我咋就忘掉了,这方子好。老陈皮叮咛说,只用花,别碰根。

大清早的,爷把我拽醒。我揉揉眼睛,翻个身想再睡会,爷挠我的痒痒,说,去迟了,就找不到药。



文章来源:《兰州石化职业技术学院学报》 网址: http://www.lzzyxyxb.cn/qikandaodu/2021/0513/1149.html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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